Friday, December 21, 2007

Merdeka Review: 马来人原住民同归类土著 平均收入数字说真话了吗?

失落印记系列(二)

【本刊陈慧思撰述】2007年12月3日,副乡村与区域发展部长再那阿比丁(Zainal Abidin)以数据论证印裔收入比土著高。他在国会下议院说,2004年各族贫穷和赤贫率是土著8.3%、印裔2.9%,华裔0.6%,而同年各族每月家庭收入数据显示,土著家庭平均月入2711元,印裔3456元,华裔4437元。

数据可以拨乱归正,也可以混淆视听,上述数据事实上没有说明我国主要族群的财富实况。第九马来西亚计划书以“土著”、“华裔”和“印裔”划分各大族群,其中“土著”涵盖马来人和原住民,虽说《联邦宪法》赋予马来人及东马(沙巴和砂拉越)原住民相同的“特殊地位”,但两者享有的资源实有天渊之别。政府计算贫穷率时,把一直被政府政策边缘化的原住民与备受眷顾的马来人同归类为“土著”,无疑遮盖社会的真实面貌。

原住民关怀中心(Centre for Orang Asli Concern)负责人柯林尼克拉斯(Colin Nicholas,右图)以一个粗浅的经济学例子,说明平均收入耐人寻味之处:一个小岛国如果只住着两个人,一个是坐拥一百万元的富翁,另一个是一文不名的穷光蛋,虽说该国有一半人口没钱开饭,但人均收入却是50万元。

因此,平均收入无法反映某一群体的贫穷状况,我国印裔的处境,无法以平均收入测量。经济学者查尔斯圣地亚哥(Charles Santiago)就指出,印裔的股权从2000年的1.5%掉到2005年的1.2%,其中大部份股权由全国第二首富阿南达(Ananda Krishnan)拥有,除却阿南达的份额,印裔大约只有0.5至0.9%的股份。

民主行动党怡保西区国会议员古拉(M.Kulasegaran)早前也曾在一篇文告中说,我国65%的印度人活在贫穷线上;占全国总人口8%的印裔,只控制我国1.2%的股权,而马来人占了20%,华人则占了40%。在印裔所占的1.2%股权之中,其中1%就由印裔首富阿南达占据。

阿南达现年68岁,根据《福布斯》的估计,阿南达的财富高达60亿美元(约马币200亿元)。阿南达的业务主要集中在亚太区,遍布东南亚、澳洲、印度和中国。除了涉足流动通讯服务的明讯,阿南达还有两家上市公司--寰宇电视和丹戎。

政策偏颇 土著分贵贱

经济学者查尔斯圣地亚哥(右图)认为,把原住民和马来人混为一谈,是官方贫穷家庭数字的关键疑点。贫困的东马原住民肯定拉底了“土著”的家庭月均收入,为此他质疑“马来人最多贫穷家庭”说法的真实性。

根据第九马来西亚计划中2004年的数据,土著高居我国赤贫和贫穷率榜首,赤贫人口有1.9%、贫穷人口有8.3%;其次是印裔,赤贫人口达0.3%、贫穷人口达2.9%;华裔族群中则有0.1%赤贫人口,以及0.6%贫穷人口。必须注意的是,“土著”涵盖了马来人及沙巴、砂拉越和半岛的原住民;原住民享有的优惠,与马来人的落差很大,东马许多原住民甚至活在没有水电供应的环境中。因此,把马来人和原住民混为一谈的所谓“土著贫穷率和赤贫率”肯定无法实际反映马来人的处境。

过去一直走在原住民人权路上的柯林认为,官方数字匪夷所思,政府把“土著”当作一个族群(ethnic group),是“非常错误”的,因为原住民虽贵为“土著”,但向来没法与马来人同享土著特权;反之,原住民人权遭蚕食的状况时而有之。

柯林说:“因此有人说,土著分成三种,马来人是第一等土著,沙巴和砂拉越的原住民是第二等土著、西马的原住民则是第三等土著。”

他表示,根据1970年推行的新经济政策,马来人、沙巴和砂拉越的原住民及西马原住民都归类为“土著”(Bumiputra),但他们的权利有巨大差距;譬如,原住民的土地可轻易地被财团占为己有,不过马来人的土地不易转手,且马来人可透过垦殖地计划联邦土地发展局计划(Felda)取得土地。

此外,原住民也没有从固打制中获益,原住民事务局(Jabatan Orang Asli)甚至由非原住民管理。

西马75%原住民贫穷

柯林认为,官方数字把马来人和原住民包揽一块儿,无异于隐瞒实情,因为超过75%的西马原住民生活在贫穷线上,其中三分之一还是赤贫人士。他说:“原住民的收入每个月都有变化,这个月是雨季,属于艰难的时期,他们大概只可挣得100元左右。”

根据第九马来西亚计划书,2005年的人口有2675万人,其中2436万人是公民。在2436名公民之中,1606万人是土著,占总人口64.9%;615万人是华人,占总人口25.3%;183万人是印度人,占总人口7.5%,其他族群有32万人。

第九马来西亚计划书和我国统计局(Jabatan Statistik)的人口报告都没有详细说明“土著”大伞下的各族人口。我国原住民人口并不少,全马原住民总人口相当于第三大族群印裔的人口。
砂拉越和沙巴的人口分别在230万至250万左右,根据统计局2000年人口统计,伊班族(Iban)就占了砂拉越总人口的30.1%;卡达山族(Kadazan Dusun)和巴瑶族(Bajau)总共占沙巴州总人口的35.7%。换言之,两州的主要原住民人口就达到150万人。

表一:2004年我国各族平均家庭月收和坚尼指数(Gini Coeefficient)

表二:1999年和2004年各族贫穷率和赤贫率(%)


36.4%印度人从事底薪行业

兴都权利行动力量(HINDRAF)在11月25日号召了三万印度人走上街头,为己身权益呛声之后,政府机构、国大党领袖接连在主流媒体极力打造“印裔不贫穷”的印象。除了副乡村与区域发展部长在国会下议院以家庭平均月收和贫穷率论证印裔收入比土著高,首相阿都拉巴达威也在12月1日宣称“政府为印裔尽心尽力”(government doing its best for Indians),驳斥印裔遭边缘化的说法。

国大党主席三美威鲁(Samy Vellu)否认印裔被边缘化,且在12月9日大谈反映“印裔成功”的数字,包括原先60%在园丘工作的印裔,目前已有80%人口迁移到城市、印裔失业率仅3.1%、印裔专业人士和经理占劳动人口11.5%、副教授、讲师和护士占19.4%、印裔平均月入3456元等等。

三美威鲁的数据与第九马来西亚计划书的数据无异,只是经济学者从这串数据中看到的,是印度人的困境,而非印度人的成功故事。

第九马来西亚计划报告书显示,印裔家庭平均月收和贫穷率皆比土著高,但由于“土著”涵盖巫裔和原住民,无法为人透视各族人民的真实处境;印裔社群巨大的贫富鸿沟也令大部份印裔的困境被掩埋在亮眼的家庭平均收入中,经济学者唯有从其它数据中寻端倪。

查尔斯圣地亚哥引用第九马来西亚计划书的2005年数据指出,20.1%印度人从事种植业、机械操作和装备工作,另有16.3%印度人从事没有任何技能需求的“基础行业”(elementary occupations);换言之,有36.4%印度人从事底薪行业。在三大比较族群中,从事上述两个低薪范畴工作的印度人比例最高,土著次之(25.4%),华人居下(19.1%)。

一般人的印象是,许多印度人投身高薪专业领域,社会上许多医生、律师都是印裔脸孔,但实际上印裔族群的专业人士比例是三大族群中最低。根据第九马来西亚计划,专业人士占印裔劳动人口的5.2%,共有4万4100人,仅占我国专业人士总数的8.2%。土著专业人士占土著劳动人口的6.1%,共有31万4200人,占我国专业人士总数的58.5%;华裔专业人士占华裔劳动人口的5.8%,共有17万1300人,占我国专业人士总数的31.9%。
印裔自杀率各族最高

此外,圣地亚哥也指出,印裔律师、医生等专业人士比例已逐年下降;在1980年代,印裔医生原占各族医生总数的41.7%,但到了2005年,印裔医生已下跌到26.6%;印裔律师也从1980年代的35.4%的高比例,下滑到2005年的24.1%。

圣地亚哥也透露,国内有30%印度人没有住处、10万个印度人当中有21.1人自杀,是我国自杀率最高的族群。他进一步披露,我国有七万印度人没有报生纸、没有身份证,因此没有机会享有国民福利,比如接受教育和获享医疗服务。圣地亚哥没有进一步证实上述说法,但他表示,的确有许多土生土长的印度人没有报生纸和身份证,确切数字可能超过七万人。

他指出,单从表面上的生活成本数字,没法评比各族的贫穷率,因为马来人可在一定程度上享受国家扶助,而且其他族群的生活成本要比马来人高。他举例,在教育方面,政府开办全宿学校(Sekolah Asrama),解决贫困巫裔学生的教育问题,巫裔学生也可申请国州政府或国油等官联公司奖学金在国内外大学深造;在房屋方面,土著较易申请到廉价屋,购屋也享有土著优惠,反之其他族群则没法享有类似福利。

415元可供一家吃营养餐?

我国的贫穷率计算法一向有争议,韩德森(Jeffrey Henderson)等人在2002年发表的《马来西亚的经济治国和贫穷下降》学术论文中指出,我国的贫穷线指数的计算方式,单以衣食住行基本生活所需作准,没有纳入其它方面的考量。作者也提及,在贫穷研究中,详细、分析性的资料尤其重要,可是,我国缺乏有关贫穷的特性方面的资料。

根据第九马来西亚计划,我国的赤贫家庭数目已从9万1700户减低到6万7300户。在2004年,土著的赤贫家庭比率达1.9%、华人赤贫家庭则占0.1%、印度人占0.3%。可是,数据说真话了吗?
我国在2005年重新调整沿用自1977年的贫穷线收入(Poverty Line Income),把贫穷线收入定在每户家庭月入691元、赤贫线收入定在415元。这个收入且是以每户家庭4.5个成员作为计算单位,换言之,“赤贫人士”是以每月收入少于93元界定,贫穷人士则是月入少于155元的国民。
官方的计算方式非常令人疑惑。在20分钱可以买一碗辣沙面条的1977年,我国的贫穷线收入是588元、赤贫线收入是294元,在三、四元才能买一碗辣沙面条的今天,贫穷线收入竟只增加103元,赤贫线收入则只增121元。

第九马来西亚报告宣称,重新计算赤贫线收入时已征询营养师、食疗师和专业医生的意见,415元已足以让一个家庭享有均衡营养,包括吃到谷麦产品、鸡、蛋、鱼、牛奶、油、脂肪、糖、蔬菜、水果和豆类。我国只以“食”作为制定赤贫线收入的准绳,没有把“衣、住、行”上的开支纳入考量,贫穷线收入则把“衣、住、行”也纳入考量。值得关注的是,纵使纳入“衣、住、行”方面的开销,贫穷线收入也只比单单计算食物开销的赤贫线收入高出276元。

各族收入鸿沟持续扩大

虽说一般的印象是,贫穷和赤贫线收入被低估了,但贫穷和赤贫比率仍比1977年明显提高。根据第九来西亚计划,2005年的贫穷率是5.7%(1977年:4.4%)、赤贫率是1.2%(0.7%)。

按照上述计算基础,赤贫比率尚有攀升的趋势,实际赤贫数字恐怕是个令人吃惊的数字。2004年,赤贫比率为1.2%,比1977年的0.7%高出0.5%。第九马来西亚计划也提及,各族和族群之中的收入失衡现象有恶化趋势,各族的收入差距也持续扩大。

此外,政府也在第九马来西亚计划书中承认,各州和区之间依旧存在巨大的贫富差距。计划书指出,经济成长是收入和生活素质提升的刺激因素,可是它没有确保社会上所有人皆可公平共享成长的好处。

三万原先任命似地日以继夜在园丘和工厂默默工作的印度人,冒着被警察逮捕的危险,在11月25日当天走上街头发出由衷的怒吼;他们从“36.4%从事低薪行业的印度人”的数据中走来、从每日缠身的苦难中走来,可是,只一会儿他们的声音又被官方数据淹没。

官方界定赤贫线收入的方式,到种族的分类都出现争议,乃至一族当中的贫富悬殊状况被模糊化,因此,官方数字说真话了吗?宣称自己有双大耳朵的首相阿都拉,确定自己听见真话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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